“去死吧！”
顾小琉重重倒地，周围的空气逐渐变得稀薄，额头上的青筋突显，瞳孔变得涣散……
如今勒紧自己脖子的，是她最亲密的人。
她恨。
恨真心付出惹来杀身之祸，恨蠢钝如猪的自己。
顾小琉双目紧闭，落下愧恨的泪水。
意识消散混沌，浑浑噩噩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小琉才被痛感叫醒。
额头传来锥心的疼意，她想伸手去抓，却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身体忽冷忽热，如坠冰火两重天，让她感觉十分难受。
这期间一双冰凉的手不停在她额头上抚摸，试图帮她减轻一些痛苦。
还给她灌了味苦难吃的水，苦得她想吐，但她连呕吐的力气都没有。
想睁眼看看，费尽力气也只能睁开一丝缝隙。
昏暗微弱的光线，模糊的人影忽隐忽现，让人拼了命也看不清。
最后顾小琉因难敌伤势，晕死过去。
再次醒来，她是被吵闹声给吵醒的。
“你好大的狗胆，你这贱蹄子居然敢偷老娘的钱！看老娘不打死你！”
妇人声音苍老却透着蛮横和泼辣，中气十足的嗓音，尖锐得让人不敢恭维。
夹杂着棍棒落地声和小孩的啼哭声，还有许多嗡嗡嗡的议论声。
一时间吵得顾小琉头昏脑涨，头仿佛要炸裂一般。
“奶你不给六儿姐请大夫，娘没有办法才……”
软糯稚嫩的女娃声，此时颤然的响起来。
她心急如焚，神情有些慌乱，眸底却存着一股不易察觉的坚韧。
小小年纪，却散发出不同于同龄人的成熟。
顾小琉听了，心里有些发酸，这种感觉让她觉得陌生。
她想起来看看，却不知为何身体无法动弹。
“她要死就让她去好了，省得拖累咱家！赔钱货还想花银钱，我呸！”
顾老婆子激动的朝着屋子里啐了口，粗粗的腰身一扭，双手叉腰，对着地上的两母女怒目以对。
“你们这些赔钱货，吃我的喝我的，一分钱没拿回来还敢偷钱，看我今天不把你们都给卖了！”
顾老婆子说完，还付之行动，动手去抓顾小九。
倒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杨氏，心中一紧，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娘，求求你绕了九儿吧，我以后不敢了，你不要卖九儿！”
顾小琉如今脑子很清晰的听着外面发生的事情，对于这个声音细小的女声，她猜测是刚才那女娃的娘。
她不知道的是，平日里这杨氏对顾老婆子，是话不敢多说一句的。
她跪爬着过去，抬起满是泪痕和鼻涕的脸哀求。
顾老婆子耸拉着一张褶子脸，厌恶挑眉。
毫无预警的一脚踢过去，瘦弱的杨氏马上就被踢倒在地上。
“白养你们这么多年还不够？不过是赔钱货，稀罕什么，卖了最好！”
顾老婆子说的激动，脸上的皱肉都在颤抖着，开口闭口都是赔钱货。
似乎，从来就没把眼前的人当成是人。
说着，她抄起木棍朝着杨氏又一下一下的打下去。
“白眼狼！赔钱货！”
杨氏僵着身体一动不敢动，只希望顾老婆子打舒服了，卖女儿的事情就这么过去。
一旁的顾小九沉默的眼神里面，闪烁着晦暗莫名的光芒，拳头微微发紧。
几下松紧之后，什么都没做，只是跑过去抱着杨氏。
杨氏吓坏了，忙把顾小九包裹在自己的怀里。
顾老婆子没有因为孙女的加入而有所顾忌，抽打的力度一下比一下重，棍棍生风，口中还骂骂咧咧。
周围的邻居都围着门口议论纷纷，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劝。
清官难审家务事，更何况这个顾老婆子是个胡搅蛮缠的人，谁都不想招惹她。
咔擦！
顾老婆子手上的木棍应声一分为二，看得人心惊胆战，都有些待不住了。
“夭寿啊，这怕是要出人命了。”
“到底都是自家人，这老婆子怎么下得去这手。”
“难为顾三郎为了一家人，跑去从军生死未卜……”
眼看杨氏眼珠子都有些要翻了，顾老婆子还要继续打，一个妇人在人群中冲了出来。
她双手用力抓住顾老婆子的手，急声说道。
“顾婶子，别再打了！”
“咱家的事情，关你啥事，给老娘滚开！”
顾老婆子脸色狰狞，恶狠狠的瞪了出头一眼。
“顾婶子你仔细打出问题来，到时候不还得花银钱找大夫哩。”
高大娘的这句话，成功让顾老婆子高举的手僵住了。
想到那屋里还有一个要花钱，这若再多一个，她可不干！
哐当一声，她丢下了手中的断棍，刻薄的脸上突然爬上一抹诡异的神色。
“好，我不打你，但是我今天一定要卖了这些赔钱货！”顾老婆子心意已决。
“娘，求求你不要啊，看在三郎的份上，不要把他的孩子卖了。”杨氏呜咽着，声音大了些。
“三郎？哼，今天我也不怕告诉你，三郎三年前就已经死了！”
顾老婆子提起这事的时候，心中一点难过都没有，眼中更是没有半分忧伤。
看到杨氏备受打击，反而扬起一个得意的笑容。
“啥？！”
众人惊呼出声。
“三郎怎么会死！他答应过我，会活着回来的！”
杨氏反应慢了一拍，眸光一沉，高声否定。
她一直都坚信三郎的话，他一定会活着回来！
她咬牙忍耐顾老婆子的打骂，就为了有一天能一家团聚。
“抚恤金我都收到了，你说死没死！”
顾老婆子抛出一个重磅的消息，如一颗炸弹投湖，瞬间炸开水面，水花飞溅。
杨氏抬头，幽暗的眼神死死盯着顾老婆子。
“娘，你怎么能这样对三郎！他也是你儿子，你怎么能这么偏心诅咒他死！”
“反了你了，敢这么跟我说话，看我不打死你！”
顾老婆子确实偏心眼，这是公开的秘密，但是她却不允许别人说。
若不是高大娘和另一个大娘出手拦住，她就要冲上去撕扯杨氏了。
杨氏幽幽的看着顾老婆子，看她挣扎着要打自己，她的目光渐渐迷离。
“三郎、三郎你在哪？你回来啊……”
跌跌撞撞的爬起来，步履蹒跚的朝着门口走去。
“你说我们娘三是你的心头肉，你说了会保护我们，现在你在哪呢，你咋能不守信用呢……”
杨氏瘦弱白骨的手紧紧抓住胸前的衣料，喉咙哽咽着，滚烫的泪珠拼命往外掉。
她恨呐！
五年来坚守的心瞬间沦陷，杨氏整个人魔怔了。
带着必死的决心一头撞在墙上，干净利落，没有一丝的犹豫。
嘭的一声，杨氏额头上血流如注，卧地不起。
“娘，不要！！！”
顾小九撕心裂肺的叫喊声，让不能动弹的顾小琉倏地睁开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