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桓着一身玄衣而来,大堂之内仅向郑云钰点头示意,然后随意坐在一处凳子上。
郑川然不敢再居高位,请章桓上座,他却摆了摆手。
喝过药的郑云舒气色好多了,在潘姿容的戳点下小心翼翼地给章桓奉茶。
为表恭顺,郑云舒跪着将托盘举过头顶,章桓却迟迟不见动作。
直到她支撑不住倒地,却又不敢将滚茶洒在章桓身上,只好自己生受了这一下,眼眶顿时红了起来。
“郑大人,锦风虽出身微寒,却也知庶女姨娘不上堂的道理。”
他是章桓的贴身内侍,章桓没有出言驳斥,就表示认同。
这一句话脆生生打在郑云舒和潘姿容脸上,两人恨不能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郑川然连忙跪下拱手道:“侯爷明鉴,是下官疏忽了,可下官绝无冒犯之意。”
“侯爷,云舒一向知礼,敬茶也是为了表示对您的敬意,还望您不要与她计较。”陆飞晟赔着笑脸,换来的却是章桓劈头盖脸一顿骂。
“她若是知礼,今日你就不会在这里了。”章桓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忽然厉声道,“真是丢朝廷的脸,给本侯去堂下跪着思过!”
章桓这一怒,连郑云钰也吓了一跳,陆飞晟不敢造次,乖乖听令。
一时间气氛尴尬,郑川然清了两声嗓子,询问章桓的来意,却没想到章桓带来一个更让人惊掉下巴的消息——莺归堂的绮彤怀孕了,据说孩子也是陆飞晟的。
他去那喝酒时,正碰上老鸨满屋子抓绮彤,要给她灌打胎药,他一心软,就给人救下来了,本想将人送去陆府,却得知陆飞晟来郑家退婚,他也只好将人带到这来。
为了不污郑家门楣,绮彤被人从后院小门带进来,跪在台阶下给几位磕头。
眼看郑川然和郑云舒变了脸色,陆飞晟慌不择言,将矛头直指郑云钰,口口声声说绮彤是被郑云钰收买,专门跑来坏他们的婚事。
莺归堂尽是些男人的去处,陆飞晟这空口白牙的,就想要玷污郑云钰的名声。
“陆爷,绮彤是莺归堂的新丫头,确实也只伺候过您一个人,那儿的妈妈和姑娘们都可替奴作证。眼下绮彤还没赚够赎身的钱就怀孕了,您若是不要绮彤,绮彤可真的没法活下去了。”
堂下的可人儿在石阶上重重磕了个头,两行清泪款款而下,看得人好不怜惜。郑云舒的指甲都快攥进肉里去了,可面子上还得端着温婉的笑意。
郑云钰早就放开了,一边剥着葡萄,还不忘损陆飞晟两句:“这还没成婚呢就已经有了两个孩子,陆老大人倒是不必再担心你们家的香火。”
“你!”陆飞晟气结,却又被章桓盯着不敢说话。
章桓倒是懒得管他与郑云舒之间的破事儿,只是觉得稚子无辜,还正经问了一句郑云舒的意思,看她想如何处置这个丫头。
郑云舒温柔至极,说自己不介意多个妹妹,陆飞晟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了回去。
“也好,妾室之间若能和睦相处,家宅必定安宁。”
章桓这一句话,让郑云舒沾沾自喜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郑云钰压住嗓间的笑意,悄悄侧首看着,她怎么觉得章桓和传闻中的杀伐果决不太一样呢?
而章桓明显是来给郑云钰撑腰的,得知郑云钰的退婚要求,他觉得很合适,命令陆飞晟照办,否则就将他的这些破事告诉皇上。
“侯爷不可。”这下郑川然也慌了,郑云舒是她女儿,若是皇帝知道了,怕是他的仕途也会受影响,只好将郑云钰也搬了出来,“若如此,恐也会连累云钰的名声。”
“无妨,本侯正好缺一位夫人。”
一语惊四座。
郑云钰呆在原地,直到章桓起身,点名要她相送才回过神来。
门口,重伤未愈的章桓明显有些支撑不住,被锦风扶着才勉强坐上马车。
“今日多谢侯爷。”郑云钰向章桓致谢,想着他的人情也还了,便想将玉佩还给他。
“送你了。”章桓没要,这无疑是将侯府的门牌给了她。
郑云钰回到大堂的时候,正看见郑云舒向郑川然卖惨,涕泪俱下好不精彩。
“爹爹,女儿这么些年在府里委曲求全受苛待就算了,如今就想嫁个好郎君她都要挡着,您可要替女儿做主。”
看郑川然神色不对,郑云舒意识到是郑云钰回来了,吓得立马噤声。
“我说呢,怎么陆飞晟才见你一面就要退我的婚,你这颠倒黑白痴缠人的招数,我还真学不来。”郑云钰笑着摇头,不欲和她纠缠这件事,她还有更重要的决定。
“书意,吩咐下去,即刻起打发二小姐去京外别庄待嫁,我们郑府可容不下这等品性下作之人。还有,请爹爹写一份与郑云舒断绝父女关系的文书,她名节已坏,万一哪天被有心之人捅出去了,也不至于连累整个郑家。”
郑云钰的话在理,郑川然虽然舍不得潘姿容母女,可他更爱惜自己的乌纱帽,当下就答应了。
潘姿容疯一般地扑上来打落书意手中的纸笔,指着郑云钰骂道:“贱人!你怎么这么恶毒!今日你给我们母女俩的侮辱还不够吗?你这是硬要逼死我们啊.”
郑云舒没想到郑云钰这么绝情,且先不说断绝父女关系这件事,别庄她就万万去不得。
庄子远在城外,且只有几个粗使婆子,她又是怀着身孕过去,必定得不到善待。
“长姐,好长姐,我求求你,放过我吧。”郑云舒能屈能伸,拉着潘姿容跪下,拉着郑云钰的裙角,又是磕头又是道歉,甚至把章桓搬了出来,“侯爷也说了,孩子是无辜的,别庄偏僻,我若去了那,孩子必定保不住了。”
是啊,孩子是无辜的,可她的正儿也才三岁,郑云舒又何曾心疼过他!
“闭嘴!”滔天的怒意顶得郑云钰胸口生疼,她一巴掌打在郑云舒脸上,朝身后的婆子吩咐道,“绑了她去!”
郑川然心中憋屈,质问郑云钰与章桓的关系,一番思索后明白昨夜就是郑云钰救了章桓,便警告她离章桓远些。
“那以爹爹的意思,我该是和您一样巴结吴贤吗?”
她冷笑一声,丢下一句话离去。
“太监祸国,人人得而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