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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了替身剧本后她成了真替身

傅云桑作者 著

武侠仙侠连载

现实世界里,姜笙一直有个愿望,她想做霸道总裁的白月光替身,每天被养在别墅,有花不完的钱,只要在适当的时候出现,让霸总怀念一下白月光,当正主回来后,还可以拿着一大笔分手费离开,从此潇洒自在的生活。某一天,她的愿望成真了,姜笙穿越到古早霸总文,真的变成了替身,只可惜,故事情节和她想的不太一样,霸总贺渊对她动情了,竟然把对白月光的爱转移到她身上。

主角:姜笙,贺渊   更新:2022-07-16 11:4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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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姜笙,贺渊的武侠仙侠小说《拿了替身剧本后她成了真替身》,由网络作家“傅云桑作者”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现实世界里,姜笙一直有个愿望,她想做霸道总裁的白月光替身,每天被养在别墅,有花不完的钱,只要在适当的时候出现,让霸总怀念一下白月光,当正主回来后,还可以拿着一大笔分手费离开,从此潇洒自在的生活。某一天,她的愿望成真了,姜笙穿越到古早霸总文,真的变成了替身,只可惜,故事情节和她想的不太一样,霸总贺渊对她动情了,竟然把对白月光的爱转移到她身上。

《拿了替身剧本后她成了真替身》精彩片段

周末的黄昏是个出奇的好天气,天空碧澄如洗,几抹云彩淡淡地飘浮,一切都笼罩在温暖的光晕中。

社区边缘的私人诊所中,苒璆荒从二楼缓步走下,随手挽起衬衫的袖子。

在一层打扫的阿娇抬起头,了然地问道:“医生,要出去了?”

苒璆荒微微笑着,点点头:“你今天可以提前休息了,晚上不用等我回来。”

“好。”阿娇应着,手里拎着拖把跟在苒璆荒后面来到门口,“那个……医生?”

“嗯?”苒璆荒淡笑回眸,站在门边换鞋。

“您每个月的13号都要出门,到底是去哪里啊?”阿娇期待地看着他,希望这次能得到解答。

提鞋的手没有停顿地把拖鞋放上鞋架,苒璆荒回过身摇头:“不是说过了吗?小孩子不要问。”

“可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阿娇不满地撅起嘴,“我想跟着一起去看看嘛。”

伸出长指轻戳下阿娇的额头,苒璆荒温吞地笑:“不行。还有好奇心,就是小孩子。”

“医生——”阿娇不依地叫着。

“小心门户。”苒璆荒不再耽搁,揉了揉阿娇的发后转身离开。

极西的天边最後一抹光自云端洒下,那霞光绚灿得有些凄凉,正符合苒璆荒现在的心情。

叹了口气,苒璆荒收回视线,望向面前的景色。

眼前应该是可以称之为华美至极的景致。像是突然被渲染被妖化了的异色火焰,又像是大地上驻留了晚霞最绚烂的一笔。大片大片妖娆而美丽的花朵开得无边无际,肆意蔓延。那样浓烈的香,呛人窒息。

这些美得近乎诡异的花朵,有个雍容华贵的名字——杨贵妃。它们在那里开得如火如荼。风吹起来,被束缚在大地上的浅红淡红深红血红浅紫淡紫深紫柔白米白苍白的异色火焰就会一起燃烧。

“这些花的颜色这么鲜艳,所代表的东西却是孤独,期待,等待慰藉……这些花,是凄凉而寂寞的花呢……对吧,枝祗?”苒璆荒看着眼前绚烂的景色,低柔开口。优雅的男中音里竟揉入了一股冷漠而凄凉的调子。

“是的,先生。”纤细干净的声音从苒璆荒身边响起,一个清秀瘦弱的男孩子站在那里,像是突然就冒出来了一样。

慢慢转过头,苒璆荒看着站在花中的人,柔软的头发纤细的脖颈,隐隐泛着红光的眸子安静透明的眼神,忽然就笑了起来,嗓音温和。

“真是的,你从来没有反驳过我呢,枝祗。”叹息着微笑,苒璆荒走向他,“最近怎么样?”

“如果您问的是冰绡小姐,那还是老样子。”被唤作枝祗的男孩子转过身,带着苒璆荒向花圃深处走去。

“是吗?”苒璆荒微微笑着,跟上,“如果我问的是你呢?”

“也还是老样子。”

苒璆荒闻言一怔,失声笑了起来,但不一会笑声就低了下去,然后慢慢敛了笑容。

男孩子回头看了苒璆荒几次,最后放慢脚步与他并排,“先生,您不开心?”

“不开心?为什么?”苒璆荒一怔,反问回去。

“因为您都不笑。而且神色哀伤。”

“怎么会。”苒璆荒勾起唇敛下眼,轻声否认,“只是有些累罢了。”

“累?”

“嗯……突然有些厌倦了……”深吸口气,苒璆荒抬手揉了揉额角,眉宇间一时显得有些萧索。

“厌倦?”巫枝祗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先生,厌倦是什么?是一种情绪吗?或者就是累的意思?”

苒璆荒愣了愣,放下手:“厌倦……我也不知道呢……”举目四望,苒璆荒转变了话题,“枝祗,那片杨贵妃要再多浇些水。”

“是的,先生。”巫枝祗举起双手连连结印,于是一片晶莹剔透的水幕在空中凝聚成形,随着他手挥动的方向撒向待浇灌的花。

透亮的散落水珠悬浮在半空中,折射着七彩的光,映得苒璆荒微微眯起了眼,温声夸赞着:“无论什么时候看,你的法术,都漂亮得让人惊叹啊。”

“您过奖了,先生。”

苒璆荒没有再说什么,噙着笑继续向前走去,花香越来越浓烈,花间的密度也渐渐缩小,花的高度却越来越高。

“快到了。”苒璆荒隐约看到花圃深处有晃动的几条人影,知道已经渐渐接近中心。

“冰绡小姐在那片紫色的杨贵妃中。”巫枝祗抬起手,指着不远处摇曳着的花,像紫色的火焰一样盛放着,越是美丽,就越是寂寞。

吸了口气,苒璆荒轻悄地分开花朵走过去,看到一个女子身着米色的裙跪坐在花丛中,垂首敛眉,正专心于手上的工作。

那是一张沉静的侧脸,长长的眼睫,挺直的鼻骨,柔和的唇色,极为优美的下巴和雅致的颈项,墨黑的长发披散在肩背上,直直地垂到地面。

“冰绡。”苒璆荒轻声唤着,语气柔软。

听到呼唤,女子极快地侧首,看到苒璆荒的瞬间如向阳花开般绽出温柔喜悦的笑:“璆荒,你来了?”说着,轻轻拍掉手上的土,挽起旁边地上的篮子站起身来。

“在做什么?”苒璆荒上前接过篮子,示意巫枝祗送上座垫,揽着女子坐下,眼角眉梢尽是温存疼溺的笑意。

“除草。顺便剪两只花放到房间里。”冰绡极自然地靠上苒璆荒的胸前,软声细语,指向不远处自己独住的小巧花房。

“这种事让枝祗或其他人来做就好。”

苒璆荒长指穿过她乌木色的发,发丝纠缠在指间,像是一个永远也解不开的结。

“花种是你给我的,所有相关的事情,我都想自己动手。”冰绡抿唇一笑,伸手从篮子里捞起几片散落的紫色花瓣凑到苒璆荒的鼻下,“很香对吧?可惜,不知怎么就有了凋谢的迹象,所以我想把它们做成干燥花,永不凋零。”

苒璆荒听着她轻柔悦耳的述说,冰冷的眸子渐渐温润起来,难解的情绪一闪而逝,然后柔和。抬手扶着冰绡的手凑到唇边,低眸轻轻一吻,满口鼻就有了绮丽的香。

冰绡,冰消,冰融雪消——决不让这种事情发生……决不。

“璆荒?”握着自己的大手渐渐有了冰凉收紧的趋势,冰绡担心地轻声唤着。

竦然惊醒,苒璆荒抬起头,爱怜地望向她,嗓音清澈温柔:“嗯?怎么了?”

长长的睫毛轻轻一颤,眼中就漾起了水样光华,楚冰绡摇头一笑:“没事。”

苒璆荒修长的指留连在楚冰绡细致的五官,最后停在光洁尖细的下巴上来回描摹,眼中渐渐染上淡淡的悲伤色彩。

“这个月过得还好?”

“挺好的。”楚冰绡缩缩下巴抵在长指上,意态温顺,“如果你能多陪陪我就更好了。”

“冰绡,你知道我不能……”

还没有说完,楚冰绡已经伸手轻轻捂住苒璆荒的唇:“我知道的。”楚冰绡微笑,“你很忙。我只是随便说说。别当真。”

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化为了一声叹息,苒璆荒拉下她的手:“其他人呢?有没有碰见谁?”

“这里这么大,虽然大家都生活在这里,但是相互往来的机会并不多,我只碰到过几个。她们都是很好的女孩子呢……”楚冰绡说着,忽然想起一个疑问,“对了,璆荒,她们为什么会住在这里?”

“因为我怕你寂寞所以请她们来陪你。”

“但是,为什么我觉得她们跟我长得很像……虽然年龄不大一样,但我总觉得看着她们就像在看自己一样……”

“怎么会,她们哪有你这么漂亮。”苒璆荒温和地笑着,伸手托住她的后脑,将她带向自己。

“可是……”楚冰绡还想争辩什么,苒璆荒原本温润有情的眼睛却慢慢没了温度,轻声打断她的话。

“冰绡,你累了吧?睡一下,再醒过来,就不要想这些事情了……乖。”

随着苒璆荒悠扬的男中音柔和响起,楚冰绡就像被催眠了一样,盯着他无机质般冰冷却隐藏悲伤的眸子缓缓闭上眼,长睫在脸上覆下两片阴影,沉沉地睡了过去。

“枝祗。”望着怀中熟睡的人,苒璆荒嗓音冷漠:“出来吧。”

“先生。”巫枝祗出现在苒璆荒的背后。

“冰绡这个月和哪些人见面了?”

“冰绡小姐这个月在花圃的西南方碰到11号和7号,交谈大约20分钟,是7号提出长相问题,引起了冰绡小姐的疑虑。”

“7号?”

“就是您半年前带进来的女人,短发,胎记长在腋下的。”

“……想不起来了。”璆荒抱着怀中的人站起身,向不远处的小巧花屋走去,“不过这种多舌的女人,不要也罢。”

“那么,用她来试药吗?”巫枝祗拾起地上的柔软座垫,跟了上去。

冷哼一声,苒璆荒优雅柔和的声音在这一刻竟冰得让人不寒而慄:“死人怎么试药?用她做花肥。”

“是的,先生。”巫枝祗不再多问,赶上两步帮着打开花屋的门。

抱着楚冰绡进了屋,苒璆荒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到床上,谨慎得就像对待易碎的珍宝。直起身,拉下两边的床幔,看着薄淡如雾的轻纱缓慢飘下,挡在两人之间,仿佛隔开一道分明的界线,苒璆荒不由怔忡片刻,最后狠狠地甩甩头,转身走出房门。

门外,巫枝祗正肃手而立,神情安静。

苒璆荒看了他一眼,嘴边漾起一抹笑:“我该回去了。”

“我送您。”巫枝祗也露出干净的笑容。西天的霞光已经完全隐去,弯弯的月牙挂上天空,巫枝祗眸子里泛出的红光隐隐有了慑人心弦的魔力。

“又该举行仪式了?”望着他泛红的眼睛一会,苒璆荒淡淡地问道,转身向来时的路走去。

“是的,就在这两天。”巫枝祗跟在后面,轻声应着。

“这次有人选了吗?”

“有一个……”犹豫了一下,巫枝祗慢吞吞地开口。

“有困难?”

“也不是,只是那人似乎不是普通人。所以我担心万一没成功会出纰漏。”

“哦?是谁?”苒璆荒脚步一顿,感兴趣地回过头,“男的女的?什么状况?”

“男人。似乎是最近才来到这个城市,所以具体情况不太清楚。”

“最近才来的?”苒璆荒想了想,最后微笑地看向他,“我没听说最近有什么特别扎眼的人呢。放手去做吧,出了问题我来善后。”

“那就先谢谢您了。”巫枝祗扬起纯净的笑,天真愉快得像个孩子。

苒璆荒一笑,继续向前走去,到了花圃的边缘,巫枝祗想起什么,喊住他:

“先生,请等一下。”

“嗯?”苒璆荒回过头,看见巫枝祗蹲下身拨开朵朵盛放的花,连着泥土挖起一株瘦弱的花苗。

花苗并没有其他长成的花那种张扬外露,仿佛要燃烧殆尽的美,它像一小簇橘色火焰的内芯,行将熄灭或即将燃起,有种内敛的丽质,看着它,就仿佛能预见在不久的将来,它将会是怎样妖娆地蛊惑人心。

“这是新培育出来的品种?”

“是的。”

点点头,苒璆荒接过用潮湿的布裹好泥土的花:“辛苦你了。”

“不会。”巫枝祗笑着摇头。柔软的头发晃得有些散乱。

苒璆荒看着他从来没有变过的安静知足信任的表情,嘴角泛起一抹不知意味的笑,轻声说道:“枝祗,你不是问我,什么是厌倦吗?”顿了顿,苒璆荒闭上眼,声音低微得近乎呢喃:“厌倦,就是不想再做却不得不做的情绪。”

巫枝祗愣了一下,低头认真想了想,再抬头,神色间有了一丝迷惘:“那,先生,我对‘月之仪式’,也应该是厌倦的了?”

开放社区边缘的私人诊所,存药间内。

空气里有药草的气息,阿娇穿行在草药的存放架间,看着无数大大小小的药瓮,不时把手探进去抓出一些草药,判断里面是什么东西,以应付苒璆荒几天后的考核。

临近门口的十来瓮,摆的都是丁香大枣、川贝天麻等寻常药物,再往内搁在木架子上的,则是人参、阿胶一类较为贵重的药品——

“咦?”房间深处一个独立的矮几上摆放着一盆花,窗外的阳光照射在瘦弱的花苗上,吸引阿娇走到近前。

这是什么花?有些类似于喇叭花的形状,却比喇叭花妖媚许多,生机勃勃的样子荡人心弦。

“医生,我今天在存药房里看到一盆花。”晚饭时,阿娇咬着筷子开口,望向苒璆荒,“是您放在那里的吗?”

“嗯?”苒璆荒抬起头想了想,“对,是我放在那里的。”

“那是什么花?感觉好漂亮呢。”

“知道曼陀罗吗?”苒璆荒一笑,放下筷子盛汤。

“曼陀罗?”阿娇仰起头,努力回忆从医书上看来的解释,“曼陀罗,茄科,一年生草本。茎粗壮直立,株高50-150厘米,光滑无毛,有时幼叶上有疏毛。上部常呈二歧状分枝。叶互生,叶片卵圆形,边缘具不规则的波状浅裂或疏齿,具长柄。脉上生有疏短柔毛。花单生在叶腋或枝叉处;花冠漏斗状,白色至紫色。蒴果卵圆形,表面有硬刺,熟时四瓣裂。种子稍扁肾形,黑褐色。分为大花--即白花曼陀罗、红花曼陀罗、紫花曼陀罗等种类。原产热带和亚热带,我国东南和西南地区都有分布。全株有剧毒,其叶、花、籽均可入药,味辛性温,主治咳逆气喘、面上生疮、脱肛及寒湿脚气,还可作麻药。”

“你倒背得熟练。”苒璆荒端起碗啜饮着,静静听她背完,笑着点头夸赞。

“可是那花跟我从书上看来的图例不太一样。感觉漂亮多了。”阿娇有些疑惑地皱起柳眉,“总觉得,非常……美。”

“哦?”苒璆荒放下碗,“能感觉出来吗?那就好了。”

“医生,那到底是什么花?”

“嗯……怎么说呢,是曼陀罗的变种吧……大概可以这么解释。”

“是医生自己培养的?”

“可以这么说。”苒璆荒点点头。

“好厉害!”阿娇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大力称赞着,“医生你果然厉害!我看书上说曼陀罗还是什么如果连根一起用力拔起的话,会看到根部是一个小孩子的形状,而且还会发出刺耳的哭声,这哭声可以置人于死地,是真的吗?”

“你看的那是什么书?”苒璆荒面对阿娇异常明亮的双眸和超乎寻常的热情啼笑皆非。

“小说啦。医生,是真的吗?”

“你要真想知道,去拔一下不就可以了。”苒璆荒放下碗筷,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才不要,万一是真的,我不就死掉了。”阿娇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怕什么,要是死了,我再把你救活不就行了。”苒璆荒拿起餐巾纸擦嘴,轻柔的声音在纸后响起,没有起伏。

阿娇一怔,不明白往日敬仰的医师怎么会说出这么随便的话,抬头看向他透不出情绪的冷淡眸子,鼻子以下的脸藏在纸后,看不到唇形是否勾起。阿娇突然不知该如何判断医师的情绪,分不清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只得干笑两声,点点头:“说得也是啦,医生您医术那么高明,肯定没问题的。”

“嗯。”苒璆荒放下餐巾纸,眯起眼睛温柔微笑,“放心吧,你死不了的。”

有些尴尬的挠挠头,阿娇突然感到不自在,她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认真看过医生的眼睛,一直以来,医生都把温和的笑意挂在脸上。因此,刚刚医生只露出眼睛的时候,那冰冷的光虽然一闪即逝,却足以让她觉得陌生。

又是一个黄昏的日子了,晚风合着暮霭弥漾在大地上,几只回巢的鸟儿滑过半空,天边聚着层层霞彩,映着落日的馀晖。

“胡椒,洗涤灵,餐巾纸,肥皂,洗手液……”路上,阿娇看着手中的单子匆匆走向超市,准备采买诊所里必备的日常用品。

远远的,看到一个男人走过来,脚步似乎有些虚浮,步伐歪歪斜斜。

“张世海?”走到近处,阿娇认出那人,健壮的体魄依旧,黝黑的皮肤却显得苍白,死人一样的白,看得阿娇心惊不已。

“张世海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阿娇发现张世海的目光散乱,不知道看向何处,不由伸出手在他眼前晃着,嘴里发问。

“……呃?阿娇……是阿娇?”张世海视线有些呆滞地慢慢聚焦到阿娇的脸上,神智似乎不是特别清醒。

“你怎么了?要不要先找个地方坐坐?”阿娇说着,伸手打算搀扶他。

“嗨,没事,我没事。”张世海抽回胳膊,摇摇晃晃地拒绝着,似乎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奇怪,这路看起来怎么歪歪斜斜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身子一挺,张世海重重地摔到地上,后脑磕上了柏油路面。

“张世海?!”阿娇失声尖叫,急着去扶他结果被连带着坐到了地上,“张世海?!”

走了音的尖叫引来街坊邻居,马路上迅速围起一圈人。

“阿娇,怎么回事?”

“这不是张世海吗?怎么躺地上了?”

“晕了吧?”

“怎么又晕了?不久之前不是刚晕了一次吗?”

“你说被苒医生治好的那次?”

周围噪杂的议论声在阿娇的耳朵里成倍扩大,轰隆隆的震耳欲聋。

阿娇抖着手去扶张世海的脑袋,却摸到他的后脑溢出了黏稠的血,在地上缓慢扩散,映在阿娇的视野里变成满目满眼的红。

“拜托……拜托!”阿娇抬起头,尖着嗓子打断议论不休的邻里,“拜托哪位给医生打个电话可以吗?张世海好像又病了,而且伤到脑袋了!”

街坊们一愣,接着纷纷掏出手机帮忙打电话,不一刻,苒璆荒赶到现场。

“医生……”阿娇看着苒璆荒排开众人走向自己,脸上挂着波澜不惊抚慰人心的笑,忽然就松懈安心了,声音哽咽起来。

“阿娇,别哭。”苒璆荒半跪到地上,眼睛看着张世海,嘴里温和地安慰着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孩,“没事的,我在这呢。你先站到一边去,这里不要紧的。”

阿娇应着,擦着渗出眼眶的泪水站起身。

不再说话,苒璆荒伸手执起张世海的手腕,长指刚搭上腕脉,斜飞的眉就迅速蹙了起来。略一犹豫,苒璆荒伸出左手在张世海身上连连拍打不同部位,然后扶起他,无视张世海流着血的后脑和倾斜不自然的头部,径自取出随身带来的银针对准他颈后的穴位扎了下去,手腕略略一转,就听见张世海发出“噫”的一声,在周围街坊的一片惊叹声中慢慢抬起头来。

“自己坐好。”苒璆荒倾身在张世海耳边轻声说着,慢慢松开搀扶的手,转到他的身前。

“现在感觉怎么样?”温和地笑着,苒璆荒问向双目迷茫的张世海。

“……医生?”定了定神,张世海哑着嗓子开口,调开视线看向四周神色各异的人,“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吗?你刚刚突然晕倒了,就像一个月前那样……”阿娇在一旁上前一步,神色激动地拼命说着。

伸手拦住阿娇的喋喋不休,苒璆荒无视周围人群的议论,转向张世海微笑:“虽然你现在醒了,不过还是到我的诊所里包扎一下比较好,你的后脑流血了。”顿了顿,又似笑非笑地接了一句,“顺便讨论一下你为什么不吃我之前配给你的药。”

虽然苒璆荒还是淡淡的语气,张世海却感到额上的冷汗慢慢渗出,甚至连后脑也没觉得有多疼了。他在生气,张世海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脾气温和的苒医生竟然生气了,事情,似乎不太妙。

诊所二层的房间内,张世海在椅子上正襟危坐,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挺直身子任由苒璆荒用绷带在他头上缠来缠去。

“好了。”苒璆荒放下手中的剪子,转身把绷带和药膏收进柜子。然后走到桌边翻开张世海的病例细细看了下,拾笔写了起来。

一时间屋内只有沙沙的写字声,安静极了。

不自在地干咳两声,张世海不满苒璆荒的忽视,开口说话了:“那个,苒医生。”

“嗯?”苒璆荒停笔,抬起头来,脸上依然是温文的笑。

“那个药我不是故意不吃的,我是回去后忘记了……”有些心虚地挠挠脸,张世海努力不在苒璆荒莫测的注视中调开视线。

“如果是忘记,不可能连一付药都没吃。”苒璆荒笑着打断他,摇摇头。

“你怎么知道我一付都没吃?”张世海不服气地反问,却在苒璆荒的直视中底气不足起来——以前怎么没发现,苒医生的视线可以冷锐得直透人心?

“……好啦,我是一付都没吃,对不起。”张世海重重往椅子上一靠,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叹了口气,苒璆荒有些厌烦地揉揉眉心:“你没必要对不起我,反正最后再死一次的人不是我。”

“再死?”张世海从椅背上弹开,倾身向前,对苒璆荒的措辞感到荒谬,“苒医生,您是说……再?”

“对,再。”苒璆荒放下手,平静地看着他,点点头,“我没说错。”

“……我不太明白。”张世海有些紧张地站起身走到桌前俯视苒璆荒,嘴角勾出僵硬的笑痕,“麻烦您解释一下可以吗?苒医生。”

“听不懂吗?”苒璆荒噙着一丝笑,语气淡定,“就是说,你其实在一个月前已经死了,是我让你又活过来的。”

“怎么可能……”张世海被这种解释震得双眼发直,连连后退。

深吸了口气,张世海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苒医生,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勾着唇,苒璆荒转了转指间的笔,眼也不抬地随手一抖,笔直飞出去,擦着张世海的脸钉进了门里,发出“咄”的一声。

“再退,就退到门外了。”轻声笑着,苒璆荒抬眸看他,眼神冷硬似冰,“我给了你活命的机会,是你自己不要的,对吧?”悠扬的嗓音舒缓适度,却让张世海如坠冰窖,“那么,你就再死一次就好了。”

“苒医生……”张世海嗓子涩涩的,发出的声音粗嘎刺耳。

“其实,现在想来,当初我就不该让你活下来,在你怀疑我怎么使用心脏起搏器的时候……”苒璆荒没有理会他,敛下眼自顾自地说着,“那时候直接杀了你就好,何苦后来在你毒发而死的时候还要改变主意,害得我今天在街上不得不治你……说不定就引起谁的怀疑了呢……”

张世海沉重地呼吸着,说不出话来,脑中一片晕眩,四肢冰凉。这不是他认识的苒医生,他知道的苒医生,是街坊邻里交口称赞的医生,是仁心仁术的医生,是永远带着温和笑意的医生。而不是眼前这个眼神冰冷,嘴角弯成嘲讽弧度的,男人。

“不过……这两天枝祗要有所行动,不宜再节外生枝……算了。”苒璆荒轻声自语,站起身走到张世海的面前,“如果现在给你药吃,你会乖乖的吃下去,对吧?”

苒璆荒嗓音优雅轻缓,却带着一股不可违抗的意味。张世海咽了几口唾沫,迟疑地点点头。

“很好。”苒璆荒低下头,再抬起的时候,又变成了那个温和可亲的医生,“那现在我去煎药,你先睡一觉吧……等醒来的时候,只要牢牢记着,那药是维系你活命的方子就可以了,其他的,就忘了吧。”

张世海听着苒璆荒温和的话语,正想再说些说什么,忽然就闻到一股缥缈却甜美的香气,一如之前闻过的一样,挥之不去,昏然入睡。

冷眼看着张世海慢慢歪倒在地上睡了过去,苒璆荒拉开门准备去存药房取药,却看到门外立着一个躲闪不及的小人,年轻的脸上全然是惨白仓惶的神色,眼中是怎样也掩饰不住的讶然恐惧。

眨了眨眼,苒璆荒还是那样波澜不惊咬字清晰地唤着:“阿娇,有事吗?”

 


烈酒一杯接着一杯的灌下肚,陆言在酒吧里买着醉。

眼前,再次浮现了苏泽舜和夏以柔滚在一起的画面,陆言狠狠的甩了甩头,拒绝在回想那令自己恶心作呕的画面。

只是……

苏泽舜的模样是甩开了,闯入到她脑海里的,成了另外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那容颜,瞬间撕扯着陆言的心痛楚将她紧紧的包围着。

“萧……萧尧。”红唇轻启,轻声低喃着那个让自己更加心痛的名字,陆言自嘲的笑了。

笑着,笑着,她哭了。

陆言,你够了,不就是被劈腿了吗?有什么大不了,不是说好了,这辈子都不会想起那个男人吗?

能不能长点志气!

答案明显不可能啊!

萧尧这个名字已经深深的刻画在陆言的心里,深入骨髓,根本抹灭不掉,他就是陆言藏在心底深处的朱砂痣,更是她胸口的一根利刺。

拔掉,她不舍得,不拔,总是时不时的刺痛着,时刻提醒着她,曾经的自己有多么傻,深爱又如何?

还不是照样落得被抛弃的下场!

陆言没想到的,在自己终于跨过第一步走出阴影的时候,老天爷却给了自己沉重的一击。

看,男人都是不可靠的,陆言,你别傻了。

越想,陆言笑的越是悲伤。

不一会儿,陆言就已经醉眼朦胧,她跌跌撞撞的起身离开了酒吧,就近找了一家五星级酒店开了房,倒在床上直接昏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陆言是在一阵头痛欲裂当中醒过来的,捂着痛楚的太阳穴,陆言翻身想要起床,却发现自己的腰肢被禁锢住了。

陆言心下一惊。

转过头,当看到躺在自己身边的陌生男人时,陆言瞪大了双眸,一脸惊恐的甩开了腰上的那只手臂,跳下了床。

这边的动静,终于惊扰到了床上的男人,只见他眨了眨睫毛,缓缓的睁开了双眼,一眼就对上了站在床边,满脸戒备望着他的女人。

“你是谁?”崔岳晨微眯着双眸,声音带着一丝丝的慵懒,先发制人的询问着。

陆言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位先生,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这是我的房间,你是怎么进来的?”

听到陆言的话,崔岳晨皱着眉头,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拿过被自己丢在一边的卡片,沉声说着:“6666,我没进错房。”

陆言一听,快步走到门口的方向,拔下了电源处的卡片,看了一眼门牌号,震惊了。

我去。

她手里的卡片也是6666号房。

这……

崔岳晨已经走到了陆言的身边,当看到她手上的门卡,眉头拧的更紧了:“去前台问下吧。”

说完,率先走出了房间。

陆言怔楞过后,尾随跟上。

电梯内的狭小空间,让陆言的心里忍不住感到一阵烦躁,尤其在她的身边还站着一名陌生男人。

想到醒来的情景,陆言的心里更加不得劲了。

两人来到前台,将情况说明了一番,前台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林知夏的家庭环境,完全不是江逾白想象中的样子。

江逾白曾经认为,林知夏住在一个神秘的地方,每天都有一群老师辅导她、督促她,将她训练成了一代学神。

然而,根据江逾白亲眼所见,林知夏的家庭并不神秘。她的父母一点也不溺爱她——她想吃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都被她妈妈无情的拒绝了。

江逾白的父母也限制他的零食。于是,江逾白对林知夏又有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怜悯。

江逾白家里的厨师擅长制作中式糕点。近几日,园林里的桂树开花了,厨师们采摘新鲜的花朵,制作出一笼屉的“水晶桂花糕”,主要用料包括东北特级大米、海南椰子油、甘肃天水蜂蜜。这些糕点香软弹滑,糯而不腻,值得一品。

这天早晨,江逾白上学之前,找来一只干净的饭盒,偷偷装了十几块桂花糕,带到学校里给林知夏吃。

早读课刚刚结束,江逾白就把饭盒摆到林知夏的面前。

林知夏很疑惑:“这是什么呀?”

“桂花糕,”江逾白故作淡然,“甜的。”

林知夏打开饭盒,顿时香气四溢。她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糕点,忍不住问:“你在哪里买的?”

“市面上买不到,”江逾白诚实地介绍,“这是我家厨师亲手做的……”

他还没说完,坐在他前排的周步峰猛地一回头,抓起两块糕点就往自己嘴里塞。周步峰一边趁火打劫,一边高声赞叹:“我靠!这个好好吃……好吃得我要噎死了!大家都来尝尝鲜……四年级一班的弟兄们!”

周步峰的同桌是个女孩子,名叫甘姝丽。甘姝丽一直都是文文静静不爱讲话的内向女生,她还在课桌上用涂改液划出一条“三八线”,阻止周步峰与自己接触。平常,周步峰和她说话,她从来不理。

而现在,班上走过来几个同学,都要品尝江逾白带来的桂花糕。

甘姝丽今天没吃早餐。她忍不住伸出手,也从饭盒里抓了一块,响应周步峰的号召。

十七块桂花糕,转眼就被大家瓜分。林知夏连一口都没尝到。

江逾白感到不解。他问林知夏:“你为什么看着他们抢?”

林知夏说:“周步峰碰到了,我就不想吃了。”

江逾白又问:“我和周步峰打一架,同学们会告老师吗?”

“告了也没用,”林知夏平静地叙述,“因为老师一定会帮你的。不过我还是觉得,你不应该和他打架。打架不能解决问题。你今天打了他,他就会一直记得。”

江逾白努力压制自己的怒火。他把饭盒扔进了垃圾桶,坐回原位,又用一张消毒纸巾擦拭林知夏的课桌,这时周步峰扭过头来笑话他:“江逾白,你是林知夏的跟屁虫,嘿嘿。”

江逾白沉默不语。

周步峰推动了江逾白的文具盒:“江屁虫,江屁虫,嘻嘻。”

江逾白调整呼吸。他的脸颊微微发红,眼神变得严肃冷峻。

周步峰察觉到非同寻常的氛围,偏生嘴巴忍不住挑拨:“你是怪胎的同桌,怪屁虫!林知夏怪胎,你被她传染了,哈哈。”

江逾白很反感别人用“怪胎”形容林知夏。他拽起周步峰的衣领一把将他从座位上提了起来。铅笔、橡皮、文具盒、修正带洒落一地,附近的桌椅横七歪八。

周步峰面色一凛,反扣江逾白的手腕狠狠往后扯,鼻腔内部挤出愤怒的闷声:“你搞什么啊!”

江逾白一手扭向前,成功甩开了周步峰。课桌拼出的过道里,江逾白后退一步,猛然抬腿,膝盖快要撞上周步峰的腹部。

周步峰立刻瘫倒,躲过这一击,但他的新鞋子被江逾白踩了一脚。

恰好这个时候,数学老师进门了。

数学老师姓钱,年纪大概四十岁出头,她是一位获得认证的“小学高级教师”。钱老师总是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透过反光的镜片去观察全班同学。

钱老师平常说话细声细气,今天刚一进门,她沉声发火道:“角落里谁在打架?你们是四年级的学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能打起来?都给我滚出去!谁也别进我的教室,就站在走廊上!让全年级看看!谁还敢打架!”

她话音落后,周步峰麻溜地跑出了教室。

江逾白仍然站在原地。

他从没被老师骂过。他暂时反应不过来。

宽敞整洁的教室里,钱老师放下直尺和圆规,两手扶在讲台上,意有所指地批评道:“有些同学,我为了给你留面子,我就不指名道姓了。你知道我说的是谁……我告诉你,你不要以为自己家里条件好,有点钱,有点关系,你就能在我们的学校里为非作歹,作威作福!做学生前,你要先学会做人!我不管你是从新加坡还是从新几内亚回国,只要你在班级里称王称霸,找人打架,你就是错了!我告诉你,哎,懂不懂?你们才几岁啊,遇到点事情,只能靠拳头解决问题?你没学过数学吗?不懂得逻辑思考吗?别在读书的地方打架!我警告你啊!我见一次批评一次!你去校长那告我的状也没用!我教书二十多年了,我不教只会打架的学生!”

钱老师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

江逾白的脸上火辣辣,直烧得慌,像是被人扇了一耳光。尤其那一句“别在读书的地方打架”,听得他心里羞愧到了极点。

他一声不吭地走出教室,走向班主任的办公室。

林知夏怔然望着他的背影。

这一节课,过得十分漫长。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铃响,林知夏第一个冲出教室。她看到江逾白和周步峰都在走廊上罚站,这两人之间相隔的距离足有四米长。

“江逾白?”林知夏喊他。

他没理她。

林知夏轻声念道:“小江总。”

江逾白扶着不锈钢护栏:“别叫我小江总。”

“你在想什么?”林知夏站在他的身边问道。

“我知道周步峰打不过我,”江逾白坦然道,“他不该骂我们。”

周步峰听见江逾白的话,双腿一纵,跑得更远。走廊上的同学渐渐多了起来,他们的鞋底摩擦塑胶地板,发出此起彼伏的“呲——溜”声响。

江逾白转身,看着众多同学,改口道:“我也不该对他动手。”

“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啦,”林知夏回应道,“你抬腿去撞周步峰的时候,我觉得你的冲量会很强,那不是闹着玩的。我也被吓到了。”

江逾白不耻上问:“什么是冲量?”

“一个描述力在时间上累计作用的矢量。”林知夏言简意赅地解释。

江逾白站姿笔直,频频点头。

“你听懂了吗?”林知夏明知故问。

“没有。”江逾白诚实道。

林知夏好心安慰他:“再过几年,等你学了高中物理,你就会明白了。”

江逾白低下头来:“原来是物理啊。”他第一次承认道:“我只学过数学。”

林知夏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数学也可以从另一个角度理解。”

“什么?”江逾白扭头看她。

林知夏举了个例子:“人生呢,就像一种K—means聚类算法。我们一开始都随机选择了参考点,不知道自己站在什么地方。后来收集到的数据发生变化,我们的参考点也开始更新了。我们处在不同的参考点上,观测相同的事物,就会得到不一样的结论。人都是在不断成长、不断调整参考点的,就像你在这堂课之前觉得男生打架没什么,这堂课之后,你动手前,可能也会想一想了。”

江逾白和她对视:“K—means聚类算法。谢谢,我学会了。”

林知夏笑得很甜:“数学能让人感到快乐,也能让我们思考人生。”

作为班级的语文课代表,这堂课的课间,林知夏要去老师的办公室抱一沓作业本。她开开心心走到办公室的门口。房门半掩,班主任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班主任笑着说:“钱老师啊,你消消气,江逾白还是个孩子嘛,你别跟他计较,他平常很懂礼貌的。”

钱老师回答:“我不是跟他计较。我刚进教室,看到他把周步峰打倒了,一脚踩在人家的鞋子上……这不是欺负同学吗?”

“哎,周步峰这孩子经常在咱们班上惹事,”班主任为江逾白辩护道,“周步峰他爸妈在上海工作。他是爷爷奶奶在带,他偷东西不是一天两天了。”

钱老师有些惊讶:“他偷东西?”

班主任描述道:“去年,你的办公室在对面嘛,没跟我一起。那会儿咱班上的同学来找我告状,你没听见。周步峰偷过班长的零花钱,偷过甘姝丽的钢笔,他管不住自己。我讲也讲了,劝也劝了,没用。”

钱老师叹气:“现在的小孩哦,真不得了。”

班主任压低声音道:“江逾白还好。他很有家教的。他爸妈很了不起的,特别体面,是我们省的纳税大户,他们家的集团还能吸引外资……”

班主任对一个学生的维护,被林知夏总结为“薛定谔的维护”。所谓“薛定谔的状态”,也是引用自《量子力学》,代指一个状态似是似非,既是这样,又不是这样。

林知夏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中。

回到座位上时,林知夏喊了一声:“江逾白!”

“怎么了?”江逾白应道。

林知夏拨开桌上的文具和书籍,很诚恳地对江逾白倾诉:“班上只有你愿意听我讲数学和物理,虽然你总是听不懂我的话……”

江逾白总是摆出认真的态度,聆听林知夏的种种思考,但她好像早就知道他根本听不懂了。他浑身僵硬地坐直,苍白地辩解道:“我会逐渐听懂。”

林知夏却说:“那时候,我肯定小学毕业了 !可能再也见不到你。”

数学笔记本快被江逾白翻烂了。他握着一只派克笔,谨慎地接话:“再也见不到?”

“对呀,”林知夏态度诚恳,“趁着我们现在做同桌,我想正式邀请你做我的人类观察对象。我一直想弄明白……普通人是怎么思考的。比如你看到希尔伯特空间的相关问题,第一反应是什么?你会头痛吗,会胆怯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几分钟之前,江逾白还因为林知夏的安慰而深深感动。现在,他只想一拳锤醒自己,睁大双眼看看林知夏!她还是老样子!

江逾白沉着冷静地询问:“为什么选择我作为你的人类观察对象?”

林知夏特别诚实:“我听班主任说,你家是我们省的纳税大户。你的见识一定非同寻常,我很想研究你。”

江逾白思忖片刻,忍辱负重地答应她:“好。”

“谢谢!”林知夏心花怒放。她轻声说:“江逾白,你真是我的好朋友。”

江逾白没作声。

这节课后,丁岩来找江逾白玩。

窗边的天光洒在纸页上,丁岩清楚地看见,林知夏在一张草稿纸上写下一行大字:“对于普通智力水平儿童的思维模式探究。”

然后,林知夏另起一行,写了“摘要”,再点出两个冒号。她郑重地记录:“本文通过观察作者的同桌——江逾白同学,进一步探索普通智力水平儿童的思维模式和思维局限性……”

丁岩吃了一惊。他双手揣进裤兜,把江逾白叫出了教室。

刚一走到门外,丁岩就问:“江逾白,这你都能忍?你去找吴老师,换个座位吧?”

江逾白摇头:“我有作战计划,先让她尝点甜头,放松警惕。”

丁岩不是很懂:“你想对她好?”

“不!”江逾白否认道,“我把她当成了竞争对手。”

丁岩神色迷惘:“你觉得自己能赢过她?我听人讲,她背书只要看一遍。我背课文四十分钟,她背课文四十秒钟。”

她背课文四十秒钟。

是的,对手实力很强。

江逾白微微握拳。他不会放弃。他将在丁岩、林知夏的面前证明自己,远远地超过林知夏,把她狠狠地甩在背后,找回那一颗被她踩碎的自尊心。

江逾白说:“林知夏的生日快到了。”

丁岩一脸紧张:“你要干啥?”

江逾白站在一根柱子的后面,交错的光线投到他的身上,照得他整张脸半明半暗。他就像香港电影《古惑仔》里最有勇气的劫匪,背负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沉重:“我会送她一份礼物。”

丁岩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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