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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门小说引凤台

之知 著

现代都市连载

角色是沈妤谢停舟的古代言情小说《引凤台》剧情一波三折,是近期深得读者青睐的一篇古代言情,作者“之知”所著,主要讲述的是:远眺,“是尸海。”沈仲安摇头,“丫头啊,你看错了方向,回头——”沈妤转过身,朝着城内望去。“丫头,你回来不是为了救我,是为了救关内成千上万的百姓。”“你看,历史没有重演,你改变了原有的轨迹,为我们拖住了时间,燕凉关没破,甘州城没有被屠,这便是你存在的意义。”沈妤拼命摇头,“可我只想救你和大哥,我想让你们都活着。”......

主角:沈妤谢停舟   更新:2024-07-24 18:0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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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沈妤谢停舟的现代都市小说《热门小说引凤台》,由网络作家“之知”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角色是沈妤谢停舟的古代言情小说《引凤台》剧情一波三折,是近期深得读者青睐的一篇古代言情,作者“之知”所著,主要讲述的是:远眺,“是尸海。”沈仲安摇头,“丫头啊,你看错了方向,回头——”沈妤转过身,朝着城内望去。“丫头,你回来不是为了救我,是为了救关内成千上万的百姓。”“你看,历史没有重演,你改变了原有的轨迹,为我们拖住了时间,燕凉关没破,甘州城没有被屠,这便是你存在的意义。”沈妤拼命摇头,“可我只想救你和大哥,我想让你们都活着。”......

《热门小说引凤台》精彩片段


谢停舟拂袖而去,常衡撞了撞季武的肩,低声问:“这是不是传说中的断袖?”

季武拿眼横他,“你如果不想死的话,可以这么说。”

沈妤烧得神志不清。

梦里一时是前世的种种,一时是父亲被射成了刺猬的尸体。

哥哥呢?沈昭在哪儿?孔青在哪儿?他找到他了吗?

燕凉关的风似乎没那么冷了,只是天色很暗,像暗红的血从天际沉下来。

沈妤深一脚前一脚的在雪地里走着,每踏出一步,都感觉有一股力量在拉扯着她下沉。

她低头一看,地上全是血,还有无数只手在血液里挣扎着。

她好像走不动了。

远处风里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别低头,往前看。”

“爹!”沈妤喊了一声,冲着声音的方向蹒跚前行。

远方的身影越来越近,那高高的城墙上,沈仲安立在风里。

他朝她伸出手,“上来看看,看见什么了吗?”

沈妤举目远眺,“是尸海。”

沈仲安摇头,“丫头啊,你看错了方向,回头——”

沈妤转过身,朝着城内望去。

“丫头,你回来不是为了救我,是为了救关内成千上万的百姓。”

“你看,历史没有重演,你改变了原有的轨迹,为我们拖住了时间,燕凉关没破,甘州城没有被屠,这便是你存在的意义。”

沈妤拼命摇头,“可我只想救你和大哥,我想让你们都活着。”

沈仲安笑了,“你娘等着我呢,她等得太久了。”

“那你们等着我,我也来。”

沈仲安摇头道:“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阿妤,你能救更多的人,你明白吗?”

身影渐渐淡去,沈妤拼了命地往前,却抓不住一片衣摆。

“爹!”

沈妤颤抖着醒过来,每一次呼吸都感觉像是小刀在胸腔里割,眼皮很沉,她没有睁开,感觉屋子里还有其他人。

有什么东西凑到了唇边,温温热热的,带着一股浓烈的药味。

沈妤睁眼看去,喂药的药童立刻被吓了一跳。

药碗哐啷一声打翻在地,药童看着床上的沈妤,惊喜道:“你醒啦。”

沈妤转过头,看见药童已经起身,不一会儿帐子里就进来一名年纪颇大的大夫。

大夫一进门就拉住她的手把脉,然后吩咐药童再去重新盛一碗煎好的药进来。

伤者太多,军医根本忙不过来,大夫都是从城里临时征招过来的。

这人得了常将军的特殊照顾,得把命给他保下来,原本药都已经喂不进去,没曾想竟自己醒过来了。

“这是哪儿?”沈妤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如蚊蝇,喉咙干哑得厉害。

“是伤兵营,”老大夫说:“你被人从战场上抬下来的。”

沈妤静了静,想要翻身起来,刚离开床面又倒了下去。

“别动。”

沈妤喘着气,“我……不,沈将军,的遗体呢?”

大夫道:“这你不用担心,世子殿下专门给沈将军设了灵,如今就停在帐子里呢。”

沈妤松了口气,此刻才发现掌中触感有些不对。

手里是一条缀着云纹的断帛,一侧断面相当整齐,像是被利刃斩断。

“这是什么?”她问。

药童刚巧端着药进来,说:“我们也不知道,你被送进来的时候就握着呢,我们怎么扯都扯不动。”

那一战后第五天,经过这几日的医治,沈妤终于能够下床。

据闻这一战伤兵三千,有许多撑不下去的,日日都有尸体被抬出伤兵营。

药童没能拦住沈妤,让她遛出了帐子,整个伤兵营找遍,也没有找到沈昭和孔青。


从出生起便身处高位,这辈子注定他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平平淡淡地过一生。

“吃饭了。”老人笑着冲他招了招手。

谢停舟颔首走过去,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肚子空得反酸有些难受。

大雪的冬日里青菜稀罕,饭桌上都是些腌菜土豆,两只红鸡蛋,还有一碗热腾腾的野鸭汤,算是非常丰盛了。

沈妤很感激,萍水相逢,老人就拿出自己的所有来招待他们,可惜她现在身无分文。

她想着老人年纪大了肯定是舍不得离家的,等回去之后就派人来,给爷爷修葺下茅屋,再给些银两,这样就能确保他晚年无忧,爷爷也不用拖着年迈的身体上山去打猎了。

谢停舟的举手投足间都是矜贵,一看就不是出自寻常人家,老人也不敢和他搭话,倒是和沈妤聊得十分投机。

“村头那家刚生了个大胖小子,我打了只野鸡送去,这红鸡蛋就是他们给的。”

老人把红鸡蛋推到两人面前,他去送东西的时候没说自家有客,所以人家只给了两个。

沈妤推拒,笑着说:“我不爱吃鸡蛋,爷爷您吃吧。”

老人把两只鸡蛋都放在谢停舟面前,小心翼翼地说:“你吃吧,正好补补身体。”

谢停舟看着鸡蛋没说话,红鸡蛋让他陷入了一段不太好的回忆。

手臂冷不丁被人拐了一下,筷子把碗里的米饭都挑了一坨出去。

他侧头看向身旁的时雨,用眼神问他拐自己干什么。

时雨冲他使眼色。

见他不明白,压低了声音道:“你随和一些。”

谢停舟抿了抿唇,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要求,转头就见老人拿着碗,心疼地把他刚才弄掉的米饭拨到自己碗里。

谢停舟心中动容,看了一眼碗中还没动过的米饭,往老人碗中拨了一些,老人见状想要推拒,又碍于他的脸色不敢动,拿着筷子干着急,一直说够了够了。

“老丈家中几口人?”饭吃到一半,谢停舟主动开口。

老丈说:“原先好几口,有老伴儿还有两个儿子。”

“那他们人呢?”沈妤问完发现谢停舟看了自己一眼。

“如今就只剩我一个咯,”老丈看着桌面说:“两个儿子都从了军,上了前线就没再回来,儿媳妇就跑了,剩下个半大的孙子病了没能拉扯大,老伴儿伤心难过,后来也跟着去了,现在就大黄陪着我咯。”

沈妤知道谢停舟那一眼是什么意思了,她忽然觉得心里很难受。

他和老丈可不就是一样么?亲人都在战场上死光了只剩下自己。

她还好些,好歹还有远在河州疼她到骨子里的外祖母,还有虽然不亲近但是有血缘的妹妹沈嫣,但老丈是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谢停舟看见他的眼又红了。

沈妤注意到他的目光,忽然笑起来,“爷爷您要是不嫌弃,以后就把我当孙子看,我得空了就来看您。”

老人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你们一看就是贵人,哪能认我一个老汉当爷爷,说出去叫人笑话,使不得的。”

“我没见过我爷爷,”沈妤说:“见到您就亲,都喊了那么多次爷爷了,您不认也不行。”

沈妤的爷爷也是死在战场上的,那时沈仲安还没成亲,扛着刀就上了战场。

哪有高门舍得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常年镇守边关的将领?况且那时候沈仲安还没杀出名堂。

小说《引凤台》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沈妤眼眶一阵发酸,紧盯着沈昭不放。

沈昭看着她,从她的眼里读懂了不舍,他安慰道:“不会有事的,你哥我战无不胜,来,笑一个。”

沈妤抿嘴,用力扯了扯嘴角,却只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算了别笑了,丑死了,”沈昭伸手去拉她,“你跪一会儿就起来,反正爹也不知道。”

沈妤摇头,挣开他的手臂继续跪着,“什么时候出发?”

“过两日吧,”沈昭笑着说:“谁让你下药了,我现在都还腿软,还怎么骑马?”

沈妤吸了吸鼻子,“你这么虚,怪不得到现在都没讨到媳妇。”

“啧。”沈昭作势要打她,却只掐了掐她的脸,“是我找不到吗?我那是忙得没功夫找。”

“胡说,”沈妤拉开他的手,“俞太傅家的三姑娘喜欢你,我知道。”

沈昭斥道:“你别败坏人家姑娘名声。”

沈妤挪了挪膝盖,这地板硬,又没有蒲团,跪得还真有些疼。

“本来就是,别以为我不知道,她让人送点心来你直接给人退回去了,回头又跑去偷看人家,你别扭不别扭。”

“你不懂。”

沈昭说着干脆席地而坐,顺手把她拉坐到地上,“你看像爹这样一年回不来一次,你以为母亲没有怨言吗?我也不想耽误别人家的姑娘。”

“说不定她乐意被你耽误呢。”

沈妤侧头看着他,也说不清这会儿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心眼子都被什么东西给堵得严严实实的,没处透气。

她记得俞太傅家的三姑娘叫俞晚秋,她出嫁时俞晚秋曾来给她添过妆,还在她的婚宴上流过泪。

她们心照不宣,彼此不多一言,却都明白那泪为谁而流。

至少在她死之前,俞晚秋都没有出嫁,算起来她还要比沈妤大上一岁。

“俞小姐人特别好,我想让她做我嫂嫂。”

“我知道。”沈昭说。

沈妤抓住沈昭的手,“这次我们一起出征,一起回来,然后你就去找她。”

沈昭眸色微动,转头注视着她,唇角勾起一个温柔的笑容,“好。”

沈昭起身离开。

沈妤:“哥。”

沈昭回首,“怎么了?”

沈妤鼓起勇气,“你相信人能重生吗?”

沈昭皱了皱眉,“重生?”

“嗯,”沈妤点头,“就是感觉自己重新活了一遭,前世的种种遗憾都还来得及弥补。”

沈昭走过来在她跟前蹲下,摸了摸她的额头,“你前几日烧傻了吧?说什么胡话呢?”

“你不信吗?”沈妤满怀期待。

“信,”沈昭笑着说:“怎么不信呢,行了行了别胡思乱想。”

沈妤的心沉了下去,果然,没有人会相信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沈昭嘴上说信,但是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沈妤一直跪到日头西沉,霞光渐渐被掩去丫鬟才进来点灯,点完又把饭食送进来,拿了小几在她面前摆开。

“将军说夜里乌漆麻黑的小姐跪了祖宗估计也看不见,可以不用跪了,不过明天白日里还是要跪的。”

这确实是沈仲安能说出来的话,明明是担心夜里凉跪出毛病来,偏要找点牛头不对马嘴的借口。

沈妤坐在地上,慢慢伸直了腿,一股麻痒和刺痛从膝盖扩散开来,让她半天都不敢动一下。

“我爹和我哥好些了吗?”

丫鬟应声:“好是好些了,只不过还得休养两日才行。”

沈妤点了点头,接过筷子吃饭。

当晚就在祠堂将就了一宿,第二日跪到天黑才把她放出来。

绿药和红翘来接她,沈妤根本站不起来,腿都打不直了,两人一左一右把她架回去,煮了药汤替她热敷。

掀开裤腿,膝盖红肿一片,有些地方还有些青紫。

绿药看得一阵心疼,忍不住红着眼抱怨,“将军也真是狠得下心,这都跪成什么样了,再跪腿都要废了。”

沈妤疼得龇牙咧嘴,“你别咒我行吗?废不了。”

红翘数落道:“怨谁呢?小姐你一药药倒三个,连着自己也放倒不说,还挨了一顿跪。”

“你胆子大发了,啊——”

红翘一把将热帕子按上去,沈妤除了惨叫,下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沾了药水的热帕子敷在腿上,那感觉简直要命,又麻又痒外加刺痛。

沈妤攥着被子忍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你好歹提前知会我一声啊。”

“该疼照样疼。”

两个丫鬟都是她自己挑的,跟在身边好些年,从没把她们当下人看过,养出个没大没小的性子。

“我爹他们定的是明早出发吧?”

“是后天。”红翘说。

沈妤纳闷,“这么晚?”

红翘接过绿药递来的帕子,“皇上又拨了两万精骑,将军已让大军拔营先行,他们后面再追上去也来得及。”

沈妤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敷完腿,沈妤指使着两人替她收衣服,自己坐在榻上指点乾坤。

“那个就不用带了吧,十月燕凉关外都快落雪了。”

“这个也不要,这料子金贵,随便带个大氅就行,耐磨耐脏的那种。”

两个小丫头替她张罗着,收完东西伺候她睡下才出去了。

走出房门,绿药压着嗓子说:“方才我一句话都没敢说,生怕说漏嘴,小姐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打死我?”

绿药性子直来直去,一撒谎就结巴。

红翘道:“先拖着,你要是敢告诉她,回来将军先打死你。”

绿药缩脖子,“那我还是保命要紧。”

沈妤在床上躺了一天,次日下午才勉强能下床走动。

明日便要离京,她现在腿脚不便不能拖他们后腿,得起来活动恢复恢复。

正在屋子里走着,忽听得院外一阵喧哗。


西厥军在青云卫的攻势下节节败退。

博达见大势已去,一声令下,带着残兵往关外退去。

常衡抱拳道:“殿下,是否要乘胜追击?”

江敛之望着西厥人撤退的方向,平淡道:“令季武追击三十里,先将他们逼过石马河。”

常衡领命下了城墙。

很快,城墙上又响起了脚步声。

江敛之微微侧头,见近卫兮风一手压着腰间的剑,气势汹汹地上了城墙。

“殿下。”兮风单膝跪地。

江敛之低头拢了拢袖子,问道:“梁建方人呢?”

兮风道:“西厥人打过来他就带着人先跑了,刚追回来关在囚车里。”

“带上来。”

梁建方被带上城墙,连同他的两个侍卫一起。

城墙上风很大,梁建方被江敛之的近卫按倒在地。

眼前是墨色的袍摆,上面缀着暗色云纹,在风里悠悠地荡着。

梁建方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颤抖着想要伸手去捉江敛之的衣摆。

还没碰到,就被他身边的近卫一踹,顿时跌了个狗吃屎,脸在地面磕得鲜血直流。

“世,世子殿下,我我我,我乃朝廷命官。”梁建方瑟缩道。

“朝廷命官?”

江敛之手臂轻抬,往城墙外一指,说:“让他自己看看。”

近卫拖着梁建方,将他按在女墙的垛口上,半个身子都悬在城墙外。

战线早已远离,留下的是鲜血浸透的土地,血水汇聚成溪流在雪地上勾勒出一道道纹路,成千上万的尸体混乱地堆叠在一起,一直延伸至远方。

太惨烈了!

若是在梦醒时分看见这样的场景,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阿鼻地狱。

可这是现实,是他梁建方闭门不开造就的人间炼狱!

那底下死不瞑目的尸体睁眼对视着他,似乎想要向他索命。

“啊啊啊——”梁建方喉咙里发出恐惧的嘶吼,脑袋晃动着不想再看,却被侍卫从身后死死抓住了头发。

江敛之缓缓抬手,修长无瑕的手指从袖口露出来。

呲啦——

长剑出鞘的声音。

江敛之把剑锋抵住梁建方的下巴, 迫使他望向远方。

他低声说:“别低头,给我看仔细了,这一片人间炼狱,可都是你这个朝廷命官的手笔。”

梁建方哭求,“不是我,不是我,世子,世子饶命啊世子。”

江敛之轻笑了一声,转眸时目光从跪在一边的梁建方的侍卫身上。

那眼神太过凌厉,看得侍卫直冒汗,“殿,殿下,我们不过是听命行事,我家中还有一家老小,我——”

侍卫猛地睁大了眼,视线里映出自己跪在原地的尸体,头颅咕噜噜在城墙上滚动了几圈,终于停了下来。

风里除了血腥味,竟飘着一股淡淡的尿骚味。

侍卫一松手,梁建方便软成了一滩烂泥。

江敛之嫌恶地暼了梁建方一眼,“你猜,我敢不敢当场斩了你?”

他把剑丢给兮风,身侧近卫递上一方干净的帕子,“殿下。”

江敛之接过来,敛眸擦着手指吩咐,“看好他,盛京多的是人想要他的命。”

……

沈妤在尸山血海里翻找着,一具一具的尸体翻找着,每一刻都是煎熬,生怕下一瞬就看见父亲或是哥哥的脸。

她在尸体里看到了曾经见过的人,有送饭的小哥,有巡夜的士兵,还有和她一同突袭过西厥北营的将士。

有人被砍断了手脚,有人被开膛破肚,还有人被铁蹄踏得面目全非。

燕凉关外依旧寒风呼啸,她咬着牙忍住眼泪,指甲已经破翻过来,她仍旧没有停止翻找。

终于,在她将一具插满箭矢的尸体翻过来之后,再也没能抑制住喉咙里的呜咽。

“爹……”

她紧紧搂住尸体,可尸体背上插满了箭矢,甚至连下手的地方都没留下一寸。

她的父亲,她心里那座巍峨的高山再一次倒塌了,这一次塌在她的面前。

“啊——”

沈妤死死地抱着沈仲安的尸体,尸体是凉的,心也是凉的。

她很想要抱一抱父亲宽厚的肩膀,可他背上全是箭,变成了一只人形的刺猬。

尸体已经没有血可以流了,拔出箭时只剩下一个一个的血窟窿。

最后一支箭拔掉,沈妤用力地拥住了沈仲安的尸体。

那些曾经的委屈和不甘突然之间蜂拥而至,劈头盖脸地翻滚着将她淹没。

他们这些人拿命去博,却有人视他们如蝼蚁。

他们冲锋陷阵,出生入死,到头来却连顿饱饭都没吃上,就被自己人送上了西厥人的刑场。

歼佞当道,残害忠良,这大周朝的内里,早就烂透了!

大仇未报,愤怒,仇恨,不甘化作了扯不断的线将她紧紧束缚住,只有一声一声的呜咽传进了风里。

士兵在打扫战场,将没断气的伤员带回去救治。

甘州校场人来人往,不时有伤员被抬进来,也有撑不住断气的被抬出去。

江敛之站在营帐前,侧耳听着身旁的将领汇报战况。

“我们按殿下的命令追击了三十里,途中西厥人死伤数千,越过石马河就是西厥的土地了,我们在河畔守了几个时辰,确定西厥人不会回头便让大军后撤了。”

将领季武刚刚从战场上回来,一身甲胄都还没来得及卸,一路策马归来,身上还冒着腥气。

季武没敢离江敛之太近。

世子有点洁癖,这是军中人人都知道的事实。

“甘州的守备军都是些废物,从前全靠沈仲安守住石马河沿岸,如今沈仲安几乎全军覆没,咱们青云卫要是撤走,甘州怕是……”

江敛之望着来往的士兵,道:“西厥元气大伤,便是两年内恐怕也难以重整旗鼓,我们给盛京争取了两年的时间,够他们重新建起防线了。”

想到此战的惨烈,季武忍不住唾骂了一声:“那些杀千刀的狗东西,根本不把将士当人看。”

江敛之没接话,又有伤病被陆陆续续抬进来。

“欸,等会儿等会儿。”

说话的人嗓门忒大,是江敛之的副将常衡。

常衡拦住两名抬担架的士兵,弯腰瞧了瞧担架上的人,又用手指探了探鼻息。

“要断气啊,怎么回事这是?这人伤得很重?”


兮风表情严肃,“殿下不该这样以身犯险。”

谢停舟斜睨他一眼,“你不会和其他人一样以为我武功尽失吧?”

兮风说:“属下不敢。”

“此人身份仍旧存疑,不知道是哪一派派来的。”

兮风道:“不过我看他的刀法,像是师承君松先生一脉。”

“但又不完全像,用枪倒是有些石家枪的影子,像是糅合了几家的功夫,学得太杂。”

谢停舟也纳闷了,君松先生轻易不出山,既能成为他门下弟子,那就不可能再去学石家的枪法。

有趣,谢停舟似勾了笑意。

这几年他在北临纸醉金迷,已经许久没有过碰过这么有趣的人了。

让人想把他身上一层一层的皮给扒开,看看里头到底藏了什么。

①氍毹(qú shū):古代毛织的布或地毯,

谢停舟本以为经他提点,时雨肯定会消停了,谁知又准时地听到了车外的马蹄声。

谢停舟掀开帘子问兮风:“都说前面押送的任务不在他职责范围内,他还在来回跑什么?”

兮风无辜地接受谢停舟的怒气,说:“他不知和谁换了巡防的任务,所以……”

所以她来回跑得更欢实了。

人家巡防两个时辰巡一次,她半个时辰已经在队伍里跑了个来回。

兮风自认没见过时雨这么勤快的兵,勤快的都有点烦人了。

谢停舟甩下帘子,兮风从那扔帘子的力道就看出自家主子心情不大好。

过了片刻,就听马车内的谢停舟沉声吩咐:“叫他进来。”

沈妤巡防时骑马经过马车,又被兮风叫住。

她就纳闷儿了,她如今已经没有再管前面的押送,难不成又做了什么惹谢停舟厌烦的事?

近卫中本就设了巡防一职,她这也不算僭越吧。

沈妤翻身下马,一脚刚跨上马车,又扶着门低声问:“殿下找我有什么事?”

兮风道:“你进去就知道了。”

车厢内温暖如春,谢停舟还是只着一件单衣,不过换成了沉青色,衬得他肤色愈发的白。

车内飘着一股淡淡的药味,桌案上的碗底还沉着些许药渣。

沈妤想起了那个传闻,传闻战场上杀神般的谢停舟之所以成了世人口中的揽月公子,是因他自那次战场上受伤中毒之后,武功尽废。

她想起了上一世的自己,她明白那种痛苦。

练功等同堆高楼,没有捷径,都是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用苦功夫堆出来的。

砌了那么多年的高楼忽然之间倒塌,对谁都是灭顶之灾,更何况是谢停舟这样的。

沈妤看着谢停舟,不自觉就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谢停舟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你每日来回跑什么?”

沈妤认真回道:“我换了巡防任务。”

“我记得巡防是两个时辰一次?”谢停舟问。

沈妤抬眸瞟了了一眼,发现谢停舟正在看着自己,于是立刻垂下头来,“我……我比较勤勉。”

勤勉?

谢停舟险些气笑了,他方才喝了药正准备睡觉,就听见外面人骑着马来来回回的跑,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你倒是勤勉了,你那匹马怕是后悔跟错了人。”

沈妤也不知自己脸到底红没红,总之觉得有点烧。

其实她不是勤勉,就是这一路走得太慢了,一日才三十里,负重行军也差不多这个速度。

这样太无聊了,天气又冷,她坐在马上都想打瞌睡,干脆来回跑着还清醒点。

她从前回京,哪次不是策马扬鞭,快意得很。


“无妨,”江敛之起身说:“睡吧。”

江敛之已经清醒了,沈妤还记着他是北临世子,不敢在他清醒的时候和他提我和你睡行不行。

江敛之自然不会主动邀请说你来跟我睡呀,所以昨夜沈妤在桌上趴了一晚。

白天江敛之和老丈说了几句,老丈找来块木板把床拼宽了一些。

沈妤看到床就明白了,“我今晚和你一起睡吗?”

江敛之本在脱衣服的手停了下来,侧头道:“你若是想继续趴桌上睡也可以。”

沈妤累了一天了,当然不会和自己过不去,麻溜出去洗漱。

等她进门,江敛之已躺在了床铺外侧。

里边还空出了很大一块地方,但问题是,她要上床就得从江敛之身上跨过去。

沈妤踌蹰了片刻,吹灭了油灯。

光线骤然一暗,她还没适应眼前的黑暗,只能轻手轻脚地往床边摸去。

估摸着应该到了床边,她伸长了手,想越过江敛之撑在床板上翻过去。

刚一落手她就心道:完了!

果然,下一瞬就听见江敛之一声闷哼,冷声质问:“你在干什么?!”

紧接着沈妤的手被他扯开。

“我,我上床,太黑了看不见。”沈妤结结巴巴地解释。

因为适才她感觉到自己按在了江敛之的身上,但是具体按在了那个位置不知道。

黑暗里传来一阵窸窣声。

江敛之从床上起身,声音冰冷,“进去。”

沈妤赶忙摸索着爬上床,和衣躺下,脑中回想着方才的触感,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隔着被子感受虽然模糊一些,但是她敢确定之前按到的不是江敛之的胸口。

那会是哪里?

昨晚没睡好,现在困劲压不住疲乏,沈妤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

江敛之是被吵醒的,外面妇人的嗓门特别大。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晚他睡得特别好,已经很久没睡过这样的踏实觉了。

沈妤背对着床铺坐在桌子旁,一只手臂搭在桌上不知道在倒腾什么,不时传来轻轻的吸气声。

“你在干什么?”江敛之起身问。

沈妤倏然回头,像受惊的小鹿一般看向他,那眸子里水汪汪的,像是盛了一汪清泉,那是带了一点脆弱的眼神。

江敛之的心忽然莫名地颤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探究那一丝陌生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时雨已经飞快地转过头去。

江敛之披上外袍走过去,总算看清她在做什么了。

几道伤口狰狞地分布在他的手臂上,从伤口上来看应该是野兽所致。

“你昨日在路上遇到了野兽?”江敛之问。

药粉撒在伤口上,沈妤这会儿疼得说不出话来。

以前受伤她都哼哼唧唧的喊疼,可以和父亲和哥哥撒娇,上一辈子父亲和哥哥走了之后,她学会了再苦再难都自己咬牙忍着。

缓了好一会儿,沈妤才开口,“是只豹子,我本来不会受伤的,可是蹲它蹲太久了,天冷反应慢了一点,不过最后好歹把它斩了。”

“你去打猎了?”

沈妤疼得在伤口上轻轻地吹了好几口气,“昨日问了爷爷,山上是有猛兽的,我今天运气好,豹子皮值钱,否则换不了这么多银子。”

江敛之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心中不知是何感受。

他双唇微启,刚想开口,就听见门外那妇人闲聊间忽然问了一句。

“郑大爷,我听赵顺家的说你家来客人啦?”

两人同时停下动作,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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