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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色的美女第3章

发表时间: 2022-09-09

出发这一日是万里无云的晴天。

他口中的萱梦姑娘没有来送他,也就是顶着他这副皮囊的我。

听说她新开了一家花楼,今日搞开业大酬宾,徐子仪本想出去,但是顶着我的身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去不成。

他很失落,也很焦躁。

所幸萱梦姑娘一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将他的不快一扫而空。

照夜兴奋得不行,一个劲儿蹭我的脖子,我翻身上马,照夜欢快地扬起前蹄,我笑着摸了摸她雪白的鬃毛,毛色油亮水滑,徐子仪把她照顾得很好。

徐子仪拈酸带醋地说:

「我跟它出生入死四年,还从未见过它这么讨好我。」

十日马程,一路北上,出了瞭雁关,是两三百里的荒地,满眼衰草枯杨,不见人烟,只有几个零星驿站在寒风中瑟瑟。

残阳如血,余晖给边陲的小城镀上一层衰败的萧瑟意味,远处泛着金红光泽的雪山,闪着冰冷又炙热的寒意。

这是我长大的地方,照夜欢快地嘶鸣,我的眼睛有些发热。

正在这时营口瞭望的哨兵唤了一声:

「是照夜!是赭将旗!副将军和将军都回来了!」

副将军?徐子仪口中那个不服管教,屡屡以下犯上的杨昭溪?

我回头望去,只见天际滚滚尘埃和一抹扎眼的赭红。

滚滚尘埃奔袭到眼前,我才看见他的脸。

凛冽寒光照铁衣,马背上的那个少年手持一支银枪,枪上血犹未干。

朱红的发带将墨色的头发高高束起,一把利落马尾,一眼望去他身上竟然只有红黑白三种颜色,像极了远处高不可攀的千仞雪山,利落又狂放。

四年前见他,不过还是个孩子,如今已经是副将了。

然而不等我开口。

他手中银枪已经挟着风袭向我面门,枪出矫若游龙,只听空气中一声清脆的铮鸣,下一秒那银枪已停在我喉头,堪堪收住。

看我愣住,他忽然一笑,带着一点少年特有的顽劣:

「将军大人都不笑,没劲。」

他若无其事地调转马头回营,对身后震天的「恭迎徐将军」恍若未闻。

我却觉得,他并不是闹着玩,那一瞬间我分明在他眼中看见了……杀意。

……这恐怕远不止顽劣不堪了。

远看见两个男人左右侍立在帐门两侧。

左边的这个男人披着一袭黑鸦毛斗篷,眉眼如狐,薄唇抿起似笑非笑,带着市井之徒的狡黠和机灵。

右边的这个男人身着一袭素色长袍,却披着厚重的青狐裘,与旁边这个精明算计的男人相反,他一双丹凤眼似悲似悯,北荒正寒冷,他还摇着手中羽毛扇。

一点属于徐子仪的记忆涌了上来,是斥候长瘦鸦和军师元雀。

是夜,白日接风宴的热闹已经偃旗息鼓。

席间杨昭溪多番与我不对付,我举杯客气敬他,他连头也不抬,甚至称身子不适,不等我应允,便摔了帐门扬长而去。

谁知我前脚摸着黑进了营帐,杨昭溪后脚便给了我一拳,又趁我懵住的当头一脚踹在我膝窝,随后一把揪起了我的领口,迫使我抬头看着他。

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像狼。

他冷着脸,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你还是和她和离了,是不是?」

「就为了那个女人?」

将军府这头也不消停。

「你如今是越来越娇贵了。」老夫人悠悠抿了口茶,「出身贱,家里又穷,还不懂规矩,能嫁给子仪已经是你的福气。」

徐子仪跪在地上已经半个时辰,只觉得这女子的身体为何如此弱,只一会便觉得膝盖酸软,额上冒汗,汗水刺得手心旧伤隐隐作痛。

手上的伤,总也不见好,有许多要洗的衣服,是老夫人叮嘱下去的,要磨练她的心性,让她学着孝顺,不许别人帮忙。

那些衣服不过是洗了晒,晒干了又收下去再洗罢了。

他想到了那天晚上他强迫她,琼月把簪子死死攥在手里,刺得血肉模糊。

不过也是她自食苦果,这种肮脏手段设计他。

「你也不争气,我都送去了那酒,你也没能留住子仪在你身边。」老夫人冷笑一声,「你从前不是也会个什么琵琶,懂点什么治畜生医术吗?怎么也不学学萱梦姑娘,留住自己的夫君呢?」

徐子仪听了这话猛地抬头:

「什么酒?」

「哟,妹妹当自己还是黄花大闺女呢?」周姨娘挺着肚子,脸上闪过一丝嫉恨,「从前弟弟宠你,你当然也不知道。」

……原来这酒是母亲赐的吗?

那她那天……

「她自己房内的人手脚就不干净,哪能教好修远呢?」庄姨娘讽刺地看了眼红玉,红玉垂下眼不语。

「你就跪在这里好好思过,半个时辰后夫子来教修远,你不必陪在左右了,修远再淘气,那也是徐家的人,不该你这个外人教导,今后修远就交给庄姨娘照顾了。」

庄姨娘难掩喜色,一口应承下来,满口包管修远成才,以后孝顺老夫人之类的话,哄得老夫人喜笑颜开。

众女眷簇拥着老夫人,三三两两地散了,徐子仪还跪在地上。

母亲之命,他不敢违抗。

想必是从前琼月性子太要强,出身乡野不懂规矩,惹得母亲不快,母亲才会这般抓住把柄为难她。

自己的母亲自己清楚,从前二十多年对自己百般疼爱的慈母,何曾刁难过自己?爱屋及乌,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刁难周琼月呢?

「夫人呀,您就是痴心太过,操心太过。」看徐子仪跪着,旁边伺候母亲多年的乳母叹了口气,想搀她起身,「这男人们,二十多年素来也不见孝顺,一娶了媳妇,马上就成了顶天的孝子了,说什么母亲这么多年不容易,若婆媳吵起来,自己的母亲都是慈母,一家子上下拧成一条藤对付姑娘,姑娘的委屈又同谁说呢?」

徐子仪耳根一热:

「娶媳妇,可不是孝顺父母的吗?」

「老夫人养大了少爷,可未养过夫人一日,何来孝顺一说?」乳母笑了笑,「夫人这不叫孝顺,不过是看在少爷的面子上爱屋及乌。」

徐子仪自觉无话可说,叹了口气。

「夫人您坐一会喝口热茶,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奴婢出去给您望望风,老夫人去瞧孙子,不到午膳不会回来的。」

「我只觉得身子不舒服,没什么胃口。」徐子仪摇摇头。

「不舒服也吃一块糕点垫着。」

徐子仪摆摆手,只喝了几口热茶。

不过很快他就后悔了。

府里头吃饭规矩多,老夫人吃饭需得媳妇们站着伺候,徐子仪捧着茶盏,只觉得眼前发昏,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老夫人看他手抖,吃饭吃得更慢了。

终于他觉得眼底似烧,腰如灌醋,手上的茶盏似有千斤重,一个趔趄倒下了。

众丫鬟才要去扶,老夫人轻咳一声,将筷子一放,便无人敢动了。

徐子仪一睁眼已经躺在床上了,只觉得小腹痛得要命。

「夫人醒了?宫中孙太监派人来问呢,年底了。」

年底了?年底怎么了?

徐子仪才要起身,忽然觉得下身好不舒服。

「夫人来月信了。」红玉笑了,「还好呢,没怀上。」

没怀上?就这么值得高兴吗?